
我们一行六人:我的年轻的同事小方,浙江金华人;我的学生二狗,已经大学毕业在一家物流公司上班两三年了,浙江宁波人;还有老孔,孔子的第七十六代传人,是我大学时代的朋友,现在绍兴所辖的一个城市的县纪委工作,用我的话说,是在衙门里上班的,在古代他的职业叫做监察御史,于是我们就称他“孔御史”;还有老孔的小娇妻,浙江绍兴人;此外,还有的我的表妹小丽,临时决定加进我们的队伍。
这就是我们的阵容,共由三个浙江人,三个东北人构成。三个浙江人都是第一次到东北,而对三个东北人来说,除了哈尔滨以外的黑龙江省,也都是从未涉足的陌生之地。
这样一支队伍,现在准备出发了!
从黑河到嫩江
到漠河的游记,应该从黑河开始写,因为我们的出发地在这里。黑河是个干净而友善的城市,我们已经在这里度过了愉快的两天。
2008年2月15日,也就是农历正月初九的清晨,我们离开黑河的锦江宾馆,分别上了两辆出租车到黑河国际公路客运站,此时是早晨五点多,天还没有亮,整个黑河的早晨静悄悄,我们就要离开这座城市,到一个叫做“嫩江”的县城。
黑河到嫩江,只有250公里的路程,但我们的大巴车开了足足五个小时,因为路不好,这是一条翻越整个小兴安岭的路。大巴车行驶在小兴安岭的苍苍林海茫茫雪原之上。沿路没有什么城市,只有几个很小的村镇,房舍整齐,家家都围着白色的木篱笆墙。整个行程的上半段,大巴车都是在爬坡,一路向上,在翻过小兴安岭的山脊之后,车开始一路向下,直到嫩江县城。
嫩江是个不大的县城,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从这倒车。按照原定的计划,下午五点的时候这里将有一趟从哈尔滨开来,直达漠河县的6245次火车。
待我们一路风尘仆仆,到了火车站之后,才发现这趟火车取消了,我们紧凑的行程被无情的打乱,这是个坏消息。但是,我们随即得知第二天早上五点还有一趟N41次火车到漠河县,这是个不好不坏的消息。无奈之下只能买这趟车的车票,在经过漫长的排队之后我来终于到了售票窗口前,被告知,这趟车还有卧铺票,看来,这是个好消息。
接下来,原本只打算在嫩江逗留几个小时的我们多出了一大把的时间,那就从容一些吧。在一家小饭店随便解决了一顿午饭后,我们开始逛嫩江县城。位于大小兴安岭之间嫩江县顾名思义,处在嫩江的上游,从这里嫩江一路向南流去,直到吉林松原我的家乡,然后与松花江汇流。这之前我曾问过当地人,嫩江县城有多大。他指着火车站前一条宽阔的大街说,嫩江县城就这一条街,逛到底就是整个县城了。
现在我们就走在这条街上,这是正月初九的下午,北方的阳光很明亮。其实那位老兄的话夸张了点儿,这条街挺长的,而且嫩江当然也不止这一条街。考虑到明天要在火车上度过漫长的一天,于是我们决定去超市采购一番,向本地人打听到超市的所在,六个人涌进了超市,开始大肆的采购,啤酒饮料猪蹄香肠牛蹄筋薯片奶茶方便面,还有面巾纸(面巾纸后来成了紧俏货,因为我感冒了,与此同时老孔的娇妻小丁也感冒了,在大肆挥霍了大多数的面巾纸之后,货源越来越紧张,我们可怜兮兮的将一张纸分成四块用)。据说这是嫩江最大的超市,叫“晶晶超市”,居然和我小舅子一个名字,很搞笑。问题在于,第二天上了火车之后我们才发现,超市里很多东西都已经过期,或正处在即将过期的边缘,这让我们有点郁闷。
我们的临时扎营地是在火车站前的一家洗浴中心,开了一间包房,让给两位女士,其余的男同志睡在大厅。舒舒服服的洗过澡后,旅途中的传统节目开始了——打扑克。

到漠河的火车上
第二天,也就是农历正月初十的早晨,我们登上了开往漠河县的N41次火车,旅途是如此漫长,火车一路向北,一直到晚上六点多才能到达终点。这一次,火车行驶在大兴安岭山区,中间要经过大兴安岭的首府——加格达奇。一路上,这个城市的名字多次被记性不太好的二狗同学念做“加尔各答”。
加尔各答就要到了吧?——二狗问。
是的,新德里也快到了。——我回答。
加格达奇位于内蒙古境内,其实火车有很长一段路都行驶在内蒙古的地界上。有趣的是,加格达奇的管辖权是归属于黑龙江的,因为黑龙江的大兴安岭地区的治所设在加格达奇,据说因此黑龙江每年要向内蒙古缴纳租金,租人家的地盘办公,这不能不说是个奇闻。
整整一个白天,火车驶过一个个名字奇怪的地方,比如盘古,比如林海。在经过漫长扑克牌大赛之后,在经过不停的吃方便面、喝酒、抽烟、聊天之后,夜幕终于缓慢的降临了,火车驶进终点站——漠河县。而我们的目的地还没有到,从漠河县城到真正意义上的中国最北的地方——北极村,还有八十多公里的路程。
司机老杨
刚刚走下火车,一个面容有些黑胖的中年男子就凑了过来,开始跟着我不停的介绍他的车,试图让我们包他的面包车去北极村。我很佩服他的准确的判断力,茫茫人海,他一眼就看出我是来旅游的(其实我背着个大登山包,白痴也能看出来),关键是他认准了我是六个人当中的领导者,紧随不舍,不离不弃。虽然我对任何送上门来的东西都天然的抱以警惕之心,但我最终还是相信了他。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姓杨的哥们儿不错。从现在开始,他将伴随我们在漠河度过的一天一夜。我们六个人,和不比六个人身材小多少的登山包们挤在七座的面包车里,开始在夜色之中直奔北极村而去。
到北极村的路是“加漠公路”的最后一部分,八十多公里的山路有多一半覆盖着冰雪,这样的路,我是不敢开车的。据说东北的司机到了南方,看见盘山公路就晕菜,而南方的司机到了东北,一看冰雪路面就发懵。——这个说法我信,因为虽然我是东北人,但学车开车一直在宁波,盘山公路开过不知多少回了,对我来说小CASE。但是我从来没有在这样的冰雪路面上施展过身手。
旁边的老杨面色从容淡定,车在路上稳稳的疾驰着。
我开了二十多年车了,你放心吧。——他告诉我。
雪地里开车,不要急刹车,不要猛踩油门。——他继续教导。

最北的星空
一个多小时之后,我们终于到了传说中的北极村,在村口,我们被敬业的管理人员收了每人六十元不打折没商量的门票,然后老杨把我们拉到了传说中的李大妈农家小院。看得出来,老杨和那个李大妈很熟络,这个地方也是他推荐的。
不管怎么说,从昨天早上在黑河出发,到今天晚上九点多的现在,经过长达四十个小时的旅程,我们的双脚已经真真切切的踩到了这片中国最北的土地上,这是一件开心的事儿。
抬头仰望夜空,最北中国的夜如此澄澈,繁星盏盏,无比清晰,夜空的这边是猎户星座,那边是我们熟悉的北斗七星,顺着北斗边缘的两颗星,我们轻易地找到了北极星。从北纬30度的宁波,我们一路向北,跨越二十三个纬度,终于到达了这北纬53度的北极村。
在这个寒冷的夜晚,站在北纬53度的土地上,夜空中的北极星,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更高,更明亮,更接近夜空的中央。只不过现在是冬季,冬季的星空虽然比夏季的星空更繁华,星星更多,但遗憾的是没有绚丽的极光,如果是在夏至前后的夜晚,这里不仅有著名的“极昼”现象,幸运的话,可以看到五光十色的北极光,流光溢彩,映照天空,宛如上帝的烟花。
此时我的感冒也似乎越来越重,老杨开车领我到中国最北的药店去买药。如果你感兴趣,如果我不嫌麻烦,从现在开始,我可以把我所见到一切事物都冠以“中国最北的”定语来修饰。
买好药回到李大妈家,感觉到很温暖,我的同伴们嗑瓜子的嗑瓜子,看电视的看电视,上网的上网,喝茶的喝茶。很快,一桌饭菜已经做好,菜量很大,但价格其实也不便宜。考虑到这是中国最北的地方,考虑到这里的室外一片白雪茫茫——据说蔬菜大棚也搞不了,因为地下不深就是永冻土层,所有的蔬菜只能从遥远的南方运过来。
在这个夏季短暂得只有十五天的极寒之地——我们也就接受了这些平均每盘要15-20元的蔬菜。吃了一天的火车食品,这些饭菜让大家吃得很尽兴,还喝了一瓶酒,是用当地特产的蓝莓酿制的酒,可惜我正患伤风感冒,刚刚服过药,酒不能多喝。
酒足饭饱,兴致勃勃的老孔二狗和小丽还有我坐在温暖的炕头打扑克,但我吃的感冒药开始发挥了它的强而有效的副作用——我已困得东倒西歪。要说这感冒药,它的本职工作应该是治疗感冒,可我一直很怀疑它的工作效果,在随后两天,它一直给我带来的是它的附带奖励——催眠。
日出·黑龙江
早晨起来,我们抓起相机,到黑龙江边去看日出,感谢冬天偷懒的太阳,现在已经是快七点三十分了,太阳还躲在山的那一边。但是天已经很亮,一缕朝霞映红了天边,几分钟后,羞答答的太阳将从黑龙江对岸的俄罗斯的一座小山后缓缓露出它的面容。
回头望去,清晨的北极村笼罩在清晨的薄雾之中,一座座木房子的烟囱上升起袅袅炊烟。江边的北极村广场上,除了我们几个,还有两个早已经架起大炮等待拍摄日出的游客,已经冻得快招架不住了。
最北中国的的冬季的寒冷名不虚传,气温零下三十多度,呵气成霜,小方的山羊胡子已经变成了白色。我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家乡冬天的冷,其实应该和现在的漠河差不多。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