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沙井老屋：湖湘民居特色（谢旭斌 摄影）

    老屋，沉淀着岁月痕迹，寄托着乡土情怀，承载着文化印记。湖南有着悠久的农耕文明史，也有着极具地域文化特色和艺术价值的传统村落建筑，其中有257个村落入选“中国传统村落名录”。然而，随着风雨的侵蚀和人为的破坏，不少老屋早已残破不堪，甚至摇摇欲坠。拯救老屋，让饱经岁月风霜的老屋重焕光彩和生机，迫在眉睫!

    在中南大学，有这样一群师生，他们常年专注于湖湘传统村落景观文化，多次赴湖南各地寻访传统村落及建筑，为老屋生命的延续奔走呼吁。本期，华声在线特别推出中南大学建筑与艺术学院湖湘传统村落景观文化课题组师生的一组寻访老屋笔记，带您领略湖湘老屋的独特魅力，以及老屋背后的故事。

    祁东县风石堰镇沙井老屋距今已有150年左右的历史。村庄选址依模山范水形式，建筑背山面水，坐东北朝西南;前有万倾良田，小河婉转而过，整体建筑庄院呈长方形，南北长约200米，东西纵深50米，总面积约1万平方米，是独具院、堂、井、廊、弄、亭于一体湖湘民居特色，亦是独具墙壁承重、双面雕饰、艺术审美于一体的民居石雕艺术。

    院、堂、井、廊、弄、亭于一体的建筑景观形态与空间特色

    沙井老屋平面主要为院落式串联而成、砖木石混合结构，方砖铺地、青制石础、梁栋装饰、山墙彩画，甚是讲究。具体以方砖铺地(25cm*25cm)、青石砌基、青砖筑墙、灰瓦盖顶，穿斗式木架，房屋空间高，体量大。

    沙井老屋建筑布局精巧、规模宏大，坐东北朝西南，平面布局呈南北横轴分为南院子、中院子、北院子。中院子为沙井历史老屋，后逐渐拓展并串联南、北两院落后，形成了依横轴线而成的空间数量多，交通连接通达、结构体量有序的湘南民居院落。中院子体量小于后期拓建的南、北院子，这可以从室内层高得到佐证，中院子的祖屋中堂层高7.3米、宽4.9米，而南院一室内屋顶最高达9.7米。

    村里83岁老人吕友嘉回忆，历史上沙井老屋有文昌塔、槽门、院落、横屋、弄堂、连廊、天井、游亭、雕刻彩画等多样建筑与装饰形式。在沙井老屋的建筑群内，有穿廊、巷道、弄堂相连，纵横交错，不仅将建筑分隔成不同的独立单元，同时起到连接各建筑单元的交通纽带功能，也成了人们交流、小孩玩耍的地方。围绕院落行走近1000米可以做到晴不曝日、雨不湿鞋。目前除文昌塔、游亭等被破坏外，基本还保持了原有的村落景观和古韵风貌。建筑群中天井大小不一，天井池壁的围合皆由青条石并雕工而成，雕工纹样有回形纹、寿字纹、直行纹等，青条石在铺砌上相互咬合，达到了对水池的围合与加固作用，池内满铺河卵石。天井不仅具有采光和通风功能，而且在空间审美上虚实结合、同时凝结着村民们“天人合一”、“四水归堂”的审美意蕴。

    其中，一处墙壁上镶嵌了一块雕刻有工匠名字的雕刻，按工序先后雕刻了石匠、木匠、砌匠、瓦匠的名字。由此可以看到沙井老屋修建的工序前后过程，及对材料工艺、修筑质量的品质要求与监管责任。对比这幅石刻的右边的现代材质、砌筑工艺，新旧建筑的材质、工艺就有天壤之别，明显看出沙井老屋的施工之讲究，包括青砖的尺寸之规整、砌筑线条之平直、灰浆收口之均齐，对研究传统建筑技术，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和文物价值。

    集墙壁承重、艺术装饰、审美教化与一体的湖湘民居石雕艺术

    随处可见的建筑柱基、转角石、窗牖、屋檐、山墙等构建上，雕画有龙、凤、麒麟、鹿、喜鹊、画眉、菊花、牡丹等花卉虫兽的石雕、木雕、灰塑和彩绘，甚至在地面、墙面、太平(水缸)上都能看到石刻图案，尤其南院子廊壁上的石雕艺术水平最高，南园老屋犹如一座石雕艺术的宝库。

    在沙井南院老屋门廊墙壁上，现保存有由两块整版、双面浮雕，高达3.3米、宽1.1米的石雕作品。称奇的是，一方面该两块双面石刻均为整块青石所成，重达上吨，不仅其双面雕刻的造型生动、线条流畅、工艺水品高，而且寓意深刻，充满审美教化与美好吉祥的理想。另一方面，这两块青石做为廊壁起到承重墙的作用，由于其上下两端与门额结构相连，还有结构造型，可见其采料、雕塑、运输、施工上的难度。

    虽然受到破坏，其由整块石板双面雕刻、体量大、艺术水平高，集壁面承重、艺术装饰、审美教化与一体的石雕艺术作品，具有极高的文物和艺术审美价值的石雕珍宝。南壁面整石高达3.3米、宽1.1米。壁身三面临空，堂内正面为高浮雕，壁面分为上下两段，上面为四个人物和戏曲场景，下端为瑞兽造型，可惜均有破坏，面目难分但形象依稀可以辨认为龙凤呈祥的造型，其边框花卉、鸟兽纹样造型灵动活泼，线条流畅精美、刀法等工艺娴熟老到;背面为一幅写实花鸟图，在打磨光滑的壁面上阳刻一颗枝干苍劲挺拔、叶繁果实(石榴绽放出果子)，两只形态各异的喜鹊，欢快地跳跃在其上。一只矫健的梅花豹迈开四肢，返首张望，四周为菊花、回字纹等图纹。造型简练、形象生动、线条流畅、刀法细腻。把石榴、喜鹊和豹子组织刻画在同一画面中，寓意“榴开百子”“喜报频传”等寓意。北壁面石雕类似于南壁面石刻，内侧雕刻有祁剧戏剧人物、下有破损的吉祥风物;外侧雕刻主要为一颗遒劲挺拔的红梅古树，有7只喜鹊飞跃其上，形态各异、梅花鹿也昂首其中，有别于南处壁面的高浮雕，此处石雕侧面的人物保存完好，一官人形象驾着祥云，拿着宣读写有“一品当朝”四个字的圣旨形象，可惜该官人的头像遭到损坏。正如老屋里每一幅图案，多利用“以形譬义、‘依声托事’”的手法，通过象形、会意、谐音等表达一定的寓意，寄托着主人对吉祥安康、繁衍生息、耕读兴家、幸福美好的向往。

    无意间在一处角落里发现一块转角石，经过反复清洗，清晰地看到了这幅名为“燕梅鹿”的完整石刻。该石刻雕刻工艺精美，燕子和鹿的动物形象栩栩如生，三只燕子造型轻盈生动、做衔泥筑巢状，梅花枝干苍劲挺拔，小鹿回头顾盼、欢快起跃、生动逼真。通过对当地老人的询问得知，此处的“燕”与“晏”同音，有平安之意，俗话说的好，燕子归来报平安。同时燕子代表春天，“鹿”与“禄”同音，整幅石刻即为“富贵同春”、“平安求禄”的寓意，表达了当地居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再如，墙壁彩绘、石础石刻上的送子麒麟、五女祝寿、寿星、寿桃等图案，也是源于人们对传宗接代和寿比南山的美好期盼。为防火摆放在不同院落的石制水缸，利用中国传统榫卯结构形式，把石板两端打磨成榫卯构造相互咬合而成，让大家赞叹不已。整个沙井老屋的石雕造型生动、线条简练而流畅、审美寓意深刻、装饰手法多样、刀法细腻老道，充分显示了湘南石雕艺人的精巧与智慧。

    寻访手记

    在考察过程中，我们发现沙井老屋建筑群中没有任何一座建筑是完好无损地保留下来的，在百年的历史中受到了不同历史时期的破坏。如抗日战争时期侵华日军对房屋有过毁坏。而现在，当地居民对老屋保护意识和重视程度也严重不足。为了分隔地块，后砌的墙体将老屋原本的结构划分得支离破碎，在墙体砌筑的过程中将原本的石刻图案覆盖，严重破坏了老屋原本的艺术价值。如刘肇列所书的石刻对联，上联“群材成大厦”，下联“凤凰栖高梧”，右边上联的字迹还依稀可见，左边下联部分已被后人用新砌的墙体覆盖。这幅深含教化意义的对联，现在仅能通过查找资料、询问当地老人等方式才能知晓完整的内容。在走访中，发现雕刻有三只鸿雁形象，造型优美、线刻工艺精美、带有文物价值的一块石雕被村民堆放在废弃的路边垃圾中，甚是惋惜!